世界上最后一罐冰阔落

月亮和小羊都回来了。

【九辫】遗失温柔(一发完)

娱乐公司太子爷×毒舌高岭之花。

  

双影帝,娱乐圈。

  

通篇1w8+,疑似追妻火葬场。

  

是一份迟来的🐑生贺。

  

没什么文化知识和文笔,就,可能有番外吧还。

  

  


0.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1.

  


“本届金鼎奖的最佳男主角是——”


随着颁奖嘉宾声音的拖长,舞台中央的大屏幕开始滚动播放着嘉宾席上杨九郎和张云雷两位影帝候选人的实时镜头。


这一幕于圈内圈外都算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画面,张云雷作为上届的金鼎奖影帝,凭借精湛的演技和在演艺圈累积七年的资历,此次入围自然是没什么意外,而杨九郎同样自三年前出道以来也是以业务能力与口碑双丰收的实力演员,入围也是在意料之中,两人还偏偏在今年分别都拿出了可在近几年国内电影圈里都数一数二的优秀作品,再加上相差无几的岁数,这次悬念颇多的竞争在候选人名单放出来时便吸引了大量看客。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块块或大或小的显示屏上汇聚着,企图从二人细微的面部表情中猜测出来最后得主,并予以文章,但遗憾的是作为业务能力拔尖的艺人,杨九郎和张云雷的表情管理自然也是上乘,普通的小老百姓根本无法依据这个辨别出什么,只有耐心等待结果公示。


“杨九郎!”


这内里的机密恐怕只有他们两人明了,金鼎奖虽在国内是个含金量不小的奖项,但在入围演员中必是轮流制的获得,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蝉联,一是怕有人蝉联媒体会借此炒作话题,二也是忌惮入围者目前在圈里的位置,所以今年得奖是杨九郎意料之中的。


致谢的同时,杨九郎看向了嘉宾席的张云雷,对方依旧挂着一副温和而礼貌的笑脸,向他点头示意恭喜。


毕竟在圈里说起来也算是是抢了前辈的礼,趁着中场去洗手间整理的功夫,杨九郎决定主动跟张云雷搭两句以免让人觉得自己狂傲,


“我不过是趁了剧本的光,以后还得请张老师多多指教。”


杨九郎转身正对着正在洗手的张云雷,对方没有回应他,而是抬头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整理起了衣领上细小的褶皱,杨九郎以为张云雷没有听见,于是在张云雷结束一系列动作后伸出了手,


“希望我们今后能取得合作机会。”


“无所谓。”


张云雷却并没有理会杨九郎伸出的手,甚至连视线都不屑于回应,只是细细用纸巾擦干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而后将用完的纸巾攥握在了手心里,揉成团随意地丢进门口的垃圾桶转身与杨九郎擦肩而过,细长的眸子在此间隔终于舍得停留在了杨九郎脸上一秒,


“恭喜你啊,终于爬上来了。”


2.


众所周知当今娱乐圈新晋两的大影帝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但凡哪个稍微看过娱乐新闻的小老百姓都知道,但若问起具体是什么原因而导致这俩呈现出如今这般针锋相对的现状,能真正说出个一二三的人群数量就大大减少了,更别说找个祸源出来谈,


连杨九郎本人都不知道张云雷为什么能那么讨厌他?


他一没抢过他的剧本,二没跟他打过什么面,流量虽然高但也始终不及张云雷,就连各大奖项颁个奖他们都是一人一个平分着拿的,本应是和和美美的人间佳话,怎么就变成了现今这种见面恨不得全世界都要嚷嚷着他俩何时干个架的局面了呢?


“李九春你说这到底哪出了问题?!”


杨九郎越想越气最终拍案而起,把旁边正在舔包的李九春惊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出去,强烈的求生欲告诉他不要跟愤怒的杨九郎叽叽歪歪讲道理,于是李九春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自杀以后认真分析起了杨九郎和张云雷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


“我掐指一算,是不是你俩八字不合啊?”


“我巨蟹他摩羯挺合的啊?”


“那你是不是早年间欺骗过人家感情啊?”


“我要早年间认识这么号人我们俩孩子都有了!”

  

这会儿就甭这么实诚了行吗?!

  

李九春满面愁容地往后捋了好几下自个儿头发,想起青年发际线危机,又后知后觉地把头发往前顺了顺。

  

有可能人张云雷只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太聪明想辟邪吧。

  

这方两人正讨论着要不要再重开一局时,那边杨九郎的助理就携着几个新的资源敲门进来了,其中有一个公司比较看中的长期合作项目被助理特意挑了出来向杨九郎介绍。

  

“杨老师,《演员制造》的节目组给我们发来邀约说您是否愿意去节目担任第一季导师?”


杨九郎出道到现在还没试过当节目导师的体验,有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当然是不会拒绝。


就是节目导师肯定不会只杨九郎一个,他需要知道此次跟他合作的搭档还有谁,万一碰上个脾气水火不容的,比如说像张云雷这样,那到节目里岂不是很尴尬。

  

“一共几位导师啊?”

  

“两位。”


两位还行,总不可能真要那么巧到栽张云雷头上吧。


“两位导师?另一个是谁?”


“是,张云雷。  ”


杨九郎一激动把手机甩了出去,游戏界面里的小人一枪崩在了李九春操作的角色脑袋,两人又双双成为了落地成盒的幸运儿。


“杨九郎你是人???”


一天让杨九郎害死两次的李九春可算按捺不住他这暴脾气了。

  

按前一小时的杨九郎,是一定会拍着胸口给他这大经纪人道不是的,可现情况不同,他遇到了他人生为数不多的一个艰难选择。

  

天降的,未查明是灾还是福的题目砸他天灵盖了,他是接还不是不接?

  

接了会不可免的跟张云雷产生冲突实现幻想中的打架场面,不接则俩人老死不相往来,平安无事。

  

……

  

沉思片刻,杨九郎做出选择。


“我接了。”

  

李九春没预料到杨九郎会接下这通告,游戏的气也不管了,着急忙慌的就要劝他,


“杨九郎你可想好了啊,这是合作方今年特别重视的一个自制节目,另一个导师要是别人我肯定没意见,你跟张云雷外界怎么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外界再怎么传也只是传,他本人都不清楚的事,现给的机会来了,他还不去查彻底,难道要真到哪一天两人一见面就打起来才算完吗?


“那你就跟他们老板说,张云雷敢违约,他们公司那些小明星以后就别想接资源了。”


既然天意如此,那他就看看张云雷这个人能躲他到哪去。

  


3.


“我不去了,违约金我赔就是。”


助理找上门的时候,张云雷正在挑选下一部要接的剧本,得知此次同他一起担任节目导师的是杨九郎后,张云雷立马转换了脸色,明确拒绝了邀约。


小助理想起老板交代给自己的话也面露难色,女孩儿家的胆子小,再碰上张云雷这么个嘴上不饶人的主,支吾好久看张云雷马上要拿着剧本离开房间才鼓足勇气拉住张云雷的外套袖子细声细语的说道。


“张老师,恐怕你必须得接这个资源了。”


张云雷抽回袖子转身面向这唯唯诺诺的小助理,见人额头都紧张出了汗珠便把手里的剧本轻搁在桌上,收起了一贯咄咄逼人的语气询问对方。


“怎么了?”


“这个节目Ninth那边投资负责的,Ninth你也知道他们在圈里是什么地位,他们说……”


“说什么?”


小助理抱紧怀里的文件夹,吞了口腮帮子因情绪过度紧绷而溢到舌尖的酸水,发出的声音小到细如蚊蝇。


“您要是违约,咱公司的艺人就都别想接资源了。”


张云雷随即不可置信的冷哼了一声,复而拿回了桌上的剧本,潦草地卷成一卷击在掌心转动着把玩,他嘴角罕见地于私下咧出了一点笑,却这抹笑在旁人看来,还不如他皱起眉头的愠怒。

  

“什么时候公司的生死大权交我手上了?就那帮不思进取的划水怪,短期内接不接资源对他们没影响。” 


他始终坚信该是金子的,不管怎么被掩藏都会出光,而不该被镶金的石头,再打磨也是迟早要垫人脚下的。


可当下这小助理,看样子是非要为那堆垫脚石说话不可了。

  

“不是的!张老师,公司新签的几个艺人其实都很有潜力的,好多都是努力了很多年都无人问津,今年好不容易有个要出圈的资源,张老师,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您也知道艺人一辈子可能就那一次机会,请您再考虑考虑吧!”


这就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本还期待着助理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让他回心转意呢,没想到竟是高中演讲词那一套,张云雷摇摇头凑近了助理面前,盯着小姑娘快要哭的脸颊,张云雷沉声开口。


“他们红不红是我说了算的吗?没这个命给他们塞再多资源也没用,整天想着接资源接资源,倒不怕把自己撑死。”


 早就料到会被张云雷凶一顿然后再被拒绝的助理叹了一口气,悄悄抹掉坠在眼眶里好久的眼泪道了句打扰便走了。


不想自己前脚刚走,张云雷后脚就跟着她出了房间,助理礼貌性的问身旁将要超过她的张云雷,

  

“张老师你干嘛去啊?” 

  

“跟节目组签录制协议去。” 


张云雷这句语速说得极快,小助理没反应过来,


“啊?”


接着就看见张云雷露出了一瞬从未有过的局促神情,但下一刻对方还是摆着那副高高在上的臭脸,眼神也没舍得正视一下旁人,

  

“我去商量商量能不能把公司那几个资质不错的练习生带到节目里锻炼锻炼,这破节目我可不能拿个钱就算了。”


  

4.

  

其实张云雷也就是嘴硬。

  

助理那套经典的选秀节目卖惨模式他最受用。

  

谁都是从泥潭里摸爬滚打上来的,当年他遇到的那些坏人与恶意,没必要再让一波又一波的后辈也跟着他的脚步去体验一回。

  

太黑暗了,他至今回忆起都打颤。

  

像那帮年轻的练习生那么大时的张云雷在干什么呢?

  

对了,他刚好在被父亲拉着退学。

  

十七岁的夏天是充斥着蝇虫与臭水的下水道,父母离异,天分不够,暗恋许久的隔壁班同学将他唯一剥出来的一颗赤诚碾碎,被种种厄运积身的瘦弱少年躲在成年世界所给予的阴影中等待着宣判,玫红色的圆珠笔在办公桌上转动,张云雷恳切地将微弱的求救投出,祈求着曾经的恩师能给他一线生机。

  

“呐,退学也好,反正他努力到最后,都不过是个将把边上大学的料子,不如趁年轻出去社会闯荡闯荡。” 


可他们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张云雷一直在哭,张父听他哭哭啼啼的声音心绪烦躁,就停下来让张云雷扭头望着还没完全从视野当中消失的学校大门。

     

“想留下来啊?”


张父提着一瓶刚买的啤酒,指了指远处的学校大门,张云雷不敢点头,但也不忍心摇头,只死死的盯着那处,倔强到眼神有光。


就是在下等阶层中最容易被嘲讽的那种东西。


张父自看出他的想法,他顶不屑的灌了一口苦辣的酒液,就着须臾的醉意,他狠狠地打了一掌张云雷的后脑勺。


“别做梦了,再学你也是个飞不起来的笨鸟,考上大学我可没钱给你交学费,你跟你妈跟我,早晚都是一样的下场,每天靠打着零碎工混日子,一辈子都在这破楼里当个没出息的王八蛋。”

  

话里的一字一句都是张云雷最不愿承认的事实,现在由最亲近的人揭露,张云雷实在经受不住,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哭什么?人的命天注定,你从生到咱家那一天起就应该明白,你没资格去出人头地。”

  

两块钱一瓶的劣质啤酒摔了一地混浊的沫子,张云雷的人生被这么轻易地下了定论。

  

后来的他又不甘心地穿着破破烂烂的校服揣着一盒牛奶混进了学校,没去办公室,没去自己的班级教室,而是去了隔壁班的窗底,看了一眼他曾暗恋了一学期的人,全世界的光芒好像都会偏爱他一点的人。

  

他这辈子没见过爱,就姑且把对光的崇敬当作爱好了。

  

在学校的日子里他常会送去一盒牛奶,每日如此,风雨无阻,现在他要离开学校了,就想再最后送人一次当作告别。

  

辛辛苦苦地等到早读结束,张云雷终于可以去当面送给他一回牛奶了,可他的步子只是将踏入教室。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方将一桌兜的垃圾清出,几个未拆封过的牛奶盒掉进垃圾桶。

  

那么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带着五十块与零碎的希翼从家里偷跑了出来,去往了离家最近的大城市里谋生,有星探看他模样好看,把他带进了现在的经纪公司当一个普通的练习生,每个月都要淘汰一批出去。

  

张云雷那时不过十七岁,他在井底待久了,什么都不敢想,只为着每天免费的吃住而拼命练习。

  

当时有人给了公司一个资源,很烂的一个剧本,一集演下来给不到两百块,还是在深山老林里拍,环境很差,对方问能不能挑个练习生出来尝试尝试,可进公司当练习生的那帮人无一例外都是富裕家庭里出来的温室花朵,没人愿意接这出力不讨好的工作,只有张云雷在意这几百块钱,去找了老师拿下了这次机会。

  

没想到他竟把这烂剧本演出彩了,一举夺得了各大新人奖,成了炙手可热的流量。

  

源源不断的资源发到他的邮箱里去,挑到几乎眼花缭乱。

  

牛奶盒上印的明星跳出来搭着他的肩膀与他称兄道弟,媒体都说他一夜成名,天才新人,公司每年都有大批的练习生报名,说自己的偶像是张云雷。

  

他被簇簇的肥皂泡拥到了天边去,有时候也分不清梦与现实。


但……


张云雷看向了长廊尽头的一点天光,若隐若现的光,不断有为梦而奋斗的少年们自光而来,将青春与汗水付诸。


他倒宁愿这样的天真能被梦完好保存。


有梦的话,是会活得轻松一些。

  

  

5.


节目在一个星期后录制。

  

张云雷提前两小时就抵达了现场翻阅选手资料和工作人员商讨录制事宜,而杨九郎则是提前了一小时,不过杨九郎借着家里企业的光,没出道时就常混在各大综艺背景板露脸,流程比刚来的工作人员还熟,提前交涉的用途只是为了表示一下尊重,所以杨九郎用不到多长时间,待张云雷摸透相关约定及规则,录制便准时开始。


规则很简单,初选将有32位选手进行展示,男女生皆有,表演节目如若可获得两位导师共同的亮灯即为晋级,一位导师灭灯为淘汰,需进行加赛,而两位导师集体灭灯则直接宣布淘汰,首轮共选出16人进复赛分为两队,并会在之后节目中依次淘汰两位表现欠佳的,最后只留四位进入决赛并决出最后的冠军。


赛制很残酷,但也不缺拱破脑袋都想进来的漂亮少年。

  

首位上场的是个模样与身材皆处圈里标准上乘的男生,登台先颇有礼貌的来了个90º鞠躬,杨九郎满意地点了下头。

  

“老师好,我是来自星天娱乐的李睿,嗯……张老师是我同公司的前辈。”

  

这是张云雷他们公司旗下的练习生,张云雷了解他,资质差劲,努力不够,索性脸蛋儿长得精致,巴结人的功夫修炼得不错,占了圈里最大的优势,所以被公司推上了舞台。

  

他所选的剧目是张云雷去年获得金鼎奖的影片,讲述的是一个于乱世中艰苦生存并追寻自我价值的戏班子,张云雷在内所饰演的是一介名角,李睿今次也挑的是张云雷的角色进行演绎。

  

典型的巴结蹭热度行为,张云雷从听到剧目的名字后就黑了脸。

  

当时为塑造角色,张云雷特意推了小半年的资源去拜访名师学艺,虽在电影中扮角上台的唱戏仅有不足十分钟,但张云雷仍拿出了与名师手下学徒同等的认真态度与严苛要求对待自己,每日五点起床喊嗓,练功到午夜才停歇,整整一百天造就了一个十分钟的名角儿,这个角色,他最懂吃透的方式。

 

而李睿仅仅是接到要录制节目的通知到今天为止不过三天,张云雷根本不信他能将之诠释出来。

  

选段为名角儿初登台的一场戏,对方匆匆下台换了套戏服又上场,样式和剧中的无差,除了妆容没时间画以外其余都像极了那时张云雷的扮相。

  

但闻音乐前奏响起,选手张口唱出第一句词,张云雷便马上摁下了终止键,导演及一旁的杨九郎皆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张云雷拿起话筒,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发声位置不对,形体也欠佳,戏服的扣子扣错了两个,如果不会穿的话可以不穿,一个合格的演员在饰演角色时应具备瞬间入戏的能力,很遗憾,你没有。”

  

早就听闻张云雷嘴上不给人留情面,可今日一见杨九郎还是被张云雷这张嘴冲得咂了咂嘴,台上的选手自然比杨九郎要慌乱得多,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开口下一句话就哽咽了,

  

“我可能有点紧张,还没有做好准备,能不能请两位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

  

但张云雷仍然没软下口气。

  

“没做好准备就不用来了,这不是你们学校的文艺晚会,不需要那么多群演撑场面。”

  

一个节目中总要分黑白脸,既然张云雷自觉撑起了黑脸,杨九郎就不得不任职白脸角色了,恶语伤人六月寒的理杨九郎懂,毕竟是开场选手不好打击后续选手的自信心,杨九郎便也拿起话筒缓解气氛般的笑了笑,

  

“我觉得张老师说话有点重了啊,人毕竟是刚参加比赛的新人,紧张是正常的,我觉得未尝不可给一次机会。”

  

张云雷反而侧过身怼开了杨九郎。

  

“这个圈子里不分新人老人,只分实力和运气,我不过是拿着我刚出道时的标准在要求他们罢了,杨老师这么仁慈……到底是在害他们,还是您本身对自己的要求就如此?”

  

两大影帝节目中互呛当属节目一大爆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在为这一场景而感到兴奋,巴不得俩人再怼上几句,不过双方的经纪人就没这么高兴了,尤其是张云雷的经纪人。

  

本来这祖宗就因为嘴巴毒常年上热搜,念在以前犯的都是没他知名的小后辈,所以炒不出什么文章,但今儿个可是名气跟他不相上下的Ninth太子爷杨九郎,把杨九郎给得罪了,张云雷这路怕是要掉坎。

  

于是节目暂停录制,经纪人把张云雷拉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较好,来往的工作人员也少,经纪人扯着嗓子就训斥起了张云雷。

  

“你说你跟杨九郎犯什么冲?是,你张云雷是这几年冒出头,成气候了,但人家是Ninth的太子爷,半个娱乐圈都是他的靠山,上了热搜出了乱子,哪家媒体不得偏他几分?到时候舆论往你身上一倒被合作方看见了,你剩下的资源还要不要了?”

  

这经纪人平时算个好脾气,实在憋不住火才这么一连串吼出来的,嗓子吼完以后就涩疼难忍,张云雷替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说完了吗?”

  

经纪人点点头。

  

“那你听好了。”

  

张云雷面上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眼里却多了一股子坚决。

  

“我张云雷既然能在刚出道的时候就拿着一个没人接的烂剧本在圈里杀出重围,那么现在,我也照样能在这个圈子里,抢一席宝座。”

  

深吸一口气,张云雷顿了一下,他的眼睛隐隐的发红。

  

“我的靠山,就是我自己。”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单薄的掌声,张云雷看向门口,杨九郎满目赞赏着鼓掌进来,而后又在走到张云雷跟前时停下了动作。

  

杨九郎头一次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笑脸,揭开一层得体的装裹,他此刻的气压显得有些吓人,

  

“但这个圈子,三分天赋,六分运气,一分贵人扶持,你我都一样,我不过是那一分贵人扶持得来的轻松了些,没有天赋和努力,在这个圈子里依然是寸步难行,这道理你应该懂。”

  

话说得很明白,他肯定是听到了休息室里对他的评价,张云雷冷笑一声,重新仰起了脖颈将手指搭在杨九郎肩膀,

  

“把你的漂亮话留到导师席上当噱头吧。”

  

6.

  

第一期两人互呛的场面给节目带来了比预期更高的热度,加之各位选手也大多是回锅肉,都懂得给自己立人设从而进行自我营销,所以节目从开播到如今决赛阶段可谓频频出圈,决赛选手的国民知名度更是有了空前的提升。

  

李睿因为吸粉能力优秀,得了公司与节目组的青睐,第三期分到了张云雷的手里,如果后期不出意外就是内定的冠军,他和张云雷只要按照节目给的剧本安稳演下去就可以。

  

张云雷一向不爱当谁的贵人,节目公平与否他去管更是多余,他要做的,是怎么样能让自己的学员配得上公司给他的内定。

  

于是张云雷便被大众网友冠上了魔鬼导师的头衔,不仅日常训练要求严苛,节目彩排也要按照正式公演的水准进行,并且每次皆是亲力亲为,往往几个年轻的学员都经常撑不住闹个生病晕倒的,张云雷却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一样始终以完美的状态陪着学员共同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演出。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决赛夜当天。

  

比赛前三个小时是最后一次彩排,需要两位导师提前来跟学员和各位前来撑场的嘉宾排练。

  

杨九郎这次来得很早,听人家说张云雷私底下爱喝点奶茶,还特地亲自买了两杯温热的一路捂手里,生怕到地方凉了张云雷喝着温温吞吞的要嫌弃。

  

他也不知道他闲的没事犯什么病,人天天明里暗里的呛自己还巴巴贴上去,杨九郎都怀疑他是不是自身抖m体质,越凶他越兴奋的那种。

  

杨九郎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办的这事儿是真不对劲儿。

  

对啊,凭什么给他!

  

杨导师没由来的生了场气,扎开手里其中一杯奶茶咕吨咕吨就喝完了,结果发现另一杯实在喝不下。

  

算了,还是给他吧,毕竟快散伙了,这么大个影帝的,一杯奶茶不值当。

  

那杯奶茶后来又回到了杨九郎的手心里。


可张云雷直到临近彩排都没能到现场,奶茶在杨九郎手里捂着都凉了,他的队伍里除李睿外的另一位选手也焦躁不安起来,杨九郎彩排完一轮就上去问对方要不要他去联系下他的导师,那选手面对杨九郎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惊慌失措,呆愣的说了个肯定句,杨九郎便兴高采烈的找到了助理让人试试给张云雷的助理打个电话,并且着重强调了是张云雷的学员想问的。

  

杨九郎助理不是啥傻子,了然的看了一眼杨九郎就翻开了通讯录。

  

没等找到张云雷助理的电话,张云雷就从后台疾步走到了排练厅。

  

他穿的衣服比往常都厚实,脸色不太好,往常必要精心打理的头发今天也只是简单了抓了抓就来了。工作人员观察力与杨九郎同等,行动力比他快一点,在杨九郎预备扭捏着搭话之前就神色担忧地来到了张云雷身边,

  

“张老师,没事吧?我看您状态有点差。”

  

张云雷拂了下手,偷着咬了咬唇瓣使它稍微晕出了点血色,

  

“没事,化个妆就行了。”

  

排练厅闷热得可以,张云雷待不一会儿就出了汗,可外套仍没脱,杨九郎要第二次排练的时候将手里奶茶给了张云雷助理拜托人转交,之后就跟着学员上了台子。

  

张云雷图方便,在观众席第一排落了座等候,前半场的彩排他的表情都是持续的严肃,中途助理过来给他递了杯热水,张云雷看见了对方手里的奶茶,就特别专注的盯着,满脸写满了想喝,助理把奶茶往背后挪了挪,说了一堆杨九郎听不见的话,张云雷便垂头丧气的靠在了座位椅背上不理人了。

  

私下这样鲜活可亲的张云雷,杨九郎以前还真没见过,这时候该杨九郎的角色走位了,可刚一跑神,杨九郎就撞到了舞台设的话筒架子上,杨九郎人缘不错,彩排出了这样的糗大家也只是哄笑两声就过去了,顺便还给大家伙儿都减缓了些紧张感,算因祸得福。

  

就是张云雷这阴晴不定的没笑罢了。

  

可能是一心扑在了舞台上。

  

换张云雷跟他的学员登场时,杨九郎在方才张云雷坐的位置上,得出了此结论。

  

冠军内定的事儿杨九郎也有所耳闻,头先他是很鄙夷他们公司的这种下三滥行为,可再看了张云雷与之所呈现的完整舞台后,杨九郎便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有冠军相。

  

舞台剧本、角色塑造、舞美灯光及演员们的表演能力,都在这一短短的话剧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专门量身打造的剧本,使得每一位演员都把自己的角色演得活了起来,仿佛舞台即是一个现世的平行世界,嬉笑怒骂、闹市街景都可与戏外的观众共融,戏中无关主角,每人都是饱满的个体。

  

张云雷为不抢学员的光,选择了压轴出场的角色,倒数第二幕的灯光缓缓亮起,张云雷一身素装,踩着追光灯的尾巴走到了台前,定点站好,他由于来晚了没顾得穿好戏服,所以哪都是不够专业的,可退一步来讲,就算不化妆,他也已是剧中人。

  

看着像涂了个口红,张云雷气色比刚到时好了些,一大段台词说起来字正腔圆,没一个音是糊黏的,动作也干净利落,大家便忘了张云雷来时蜡黄憔悴的脸色。

  

故在张云雷下场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的动作只有杨九郎和后台的助理是注意到的。

  

杨九郎心头一紧,赶去后台休息间探望。

  

透过门缝可看到,张云雷前额的碎发已让冷汗打湿成绺,盛着滚烫热水的水杯被他顶在腹部,脸蛋仅嘴唇这处擦了口红的地儿是红润的。

  

出来买药的助理跟杨九郎说张老师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又犯了,但不想耽误节目录制,便硬撑着过来了。

  

杨九郎听完当时没做什么反应,目送助理走远,周围确定没人后,杨九郎脑袋一热方推了门进内,冲张云雷厉声呵斥道。

  

“为这一场彩排你连身体都不要了吗?”

  

张云雷让杨九郎突如其来的一出吼得发懵,湿漉漉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两个来回,才想起来呛人这件事。

  

“跟你有关系吗?”

  

“我……”

  

很好,杨九郎被结结实实地噎了个喉咙发涩。

  

但小杨同学不放弃,都给怼三四个月了,小杨同学势必得争口气回来。


一时没词儿对上去,杨九郎用了上台词课时记得比较牢的台词快速改编了几字脱口而出,  


“张云雷,你对我有意见我知道,你把气撒我身上来啊,你折腾自己算什么?”

  

冠军内定的事儿谁不是心知肚明的,没必要这么拼命下去。


杨九郎把剩下那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去。张云雷自尊心很强,公司办得这事儿本来就够丢人的,再让他这死对头捅破了,总决赛现场非得给他闹翻了不可。

  

“杨九郎。”

  

张云雷撑着椅子站起,额前的冷汗顺着他的眉心滑落,凝在鼻尖,似攀附于顽石的露水。

  

“我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我的学员胜利从而争取到我的荣誉,你还不配让我置气。”


好心又被他当成了驴肝肺。

  

杨九郎只想给几分钟前腆着脸来关心张云雷的自己两耳光,什么奶茶什么劝告,他都多余管这闲事。

  

“你嘴巴这么毒一定过得很苦吧!”

  

休息室的房门被一把带紧,张云雷随着巨响脱力般地跌在椅子上,看着化妆镜里自己被汗水浸透、脸色惨白,黑青的眼圈用几层遮暇都遮不住的狼狈模样,张云雷突然咧开嘴笑了。

  

“是。”

  

7.

  

决赛如期进行,采用直播的方式进行现场对决投票。

  

杨九郎队伍中实力远超李睿的一位选手没能杠过天选,努力到最终也只是一个第二名的称号。

  

他跟张云雷的性子有几分相仿,要强又自负,初选开始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总冠军,付出的努力比所有人都要多。

  

可这圈子一向这么残酷,努力仅仅是一张破烂的入门证,想要真正攀得高,还需要更多的运数与精密手段的扶持,新入圈的年轻人一腔孤勇,怎会懂这些?没达到自己预期目标,小伙子又心思脆弱,宣布完名次漫天飘洒起象征成名在望的金色彩带时,便控制不住情绪躲在了众人身后放声痛哭。


他仅是第二名,不会再有人去刻意注视他了。


“第二名也未尝不好,永远与顶峰差一点距离,你才能更想往上爬,这只是一个山丘,你要登的是望不到顶的高山。”

  

忽地有人在他耳边悄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小孩儿以为是出现了幻听,反应了一会儿才猛然抬起头,他的眼前只有张云雷虚浮着脚步缓缓回到冠军身旁的背影。


那些卑劣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少年人踏入这个圈子里最应该学的,是这圈子也同样美好,没有什么绝对的胜负,泪水与鲜花同等珍贵。  

  

“我祝愿在座所有的少年,都可前程似锦。”

  

杨九郎善言,结束话尾就交给了他,世界做了一个夏天的荒唐梦就算到此收场。

  

“张老师没什么想说的吗?”

  

直播还没到尾声,杨九郎把话筒交给了在后面默默围观的张云雷,他是本赛季冠军的导师,理应要由他也来参与。

  

张云雷接过话筒挪到嘴边,努力扯了一个笑脸看向观众席,成千上万的闪光灯像无数双眼睛争先恐后的疯眨着,道道灼眼的光线编织成一张可怖的网钳制住了他的喉咙,张云雷忽地感觉呼吸困难,巨网内的网眼也逐渐融合为一体,他的眼前便只剩了一片空白……

  

“张云雷!!”

  

接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有看到杨九郎无比惊慌地冲破人群阻隔,来到他身边,接住了他。

  


医院诊断结果出来显示是急性肠胃炎引起的发热,高烧39℃,加上体力透支,换作是谁都要倒下。

  

助理去找医生开单子,张云雷就一个人落在了病房休息,杨九郎跟工作人员及自己助理处理好后续赶来的时候,张云雷刚好睁开眼想喝水,杨九郎便三步做两步的跑过去忙将桌上的温水拿来给他。

  

张云雷四肢松软不太好坐起来,杨九郎又坐床边把人扶到了怀里,对方一张小脸被烧得红扑扑的,眼睛里的锐气也让病痛消磨掉了,杨九郎喂他喝水,他就靠在杨九郎胸膛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喝够了便哼唧着把脑袋埋杨九郎臂弯,好会好会撒娇。

  

杨九郎没见过这样子的张云雷,比他清醒时尖酸刻薄的模样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想起这段时间录节目总被他无差别怼的场景,杨九郎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喃喃自语。

  

“张云雷,你为什么要那么讨厌我?我又没招你没惹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讨厌我啊?”

  

张云雷却反问他。


杨九郎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先处处找自己碴的吗,怎么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是因为我寒酸,我不好看,我没本事讨你欢心吗?”


这句话听得杨九郎一头雾水,张云雷作为国内一线流量,脸蛋和气质也是圈里公认的高岭之花,他说的这几点根本没一个跟他沾边啊,最荒唐的是……你们这些前辈难不成都是以嘲讽后辈来给他们关爱讨他们欢心的?


“你怎么不好看了?你好看着呢。”

  

念在张云雷现在是个病号,烧的估计已经神志不清了,杨九郎决定大人有大量先把人哄好了再说。

  

但适得其反,张云雷眼里的水汽更浓,稍微有阵风过来就能吹掉一滴泪,他的嗓子涩得发疼,就边咳嗽着边说。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送你的牛奶丢掉!你为什么……我偷偷攒的好辛苦的……”

  

8.

  

说起牛奶,杨九郎在高中时代还真的有一段关于它的故事。

  

那年杨九郎十七岁,因在原来的私立高中跟人发生了冲突,被原先的学校开除,家里有点权势就把他塞进了一个小县城的高中里让他收敛收敛心性。


小县城的高中不比大城市的贵族学校,物资贫乏,条件也差,学校里的男孩子千篇一律的是平头校服配一双看不清颜色的破球鞋,偶尔来了杨九郎这么个通身名牌还爱收拾打扮的大城市少爷,那自然就成了青春期女孩们的梦中情人,每天收到的情书和代可可脂巧克力都能装满他的一桌兜。

  

早上偷着来塞早餐奶的就更不用说了。

  

但绝大部分的女孩是图个新鲜劲儿,看杨九郎对自个儿是真没意思,送了两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学期最后只有两盒牛奶坚持下来。

  

一盒是进口商店才有的贵牌子的牛奶,那是同样从大城市转学过来的校花送的;另一盒是这个县城里才有的小牌子牛奶,包装简陋,有时盒装有时袋装,赠送者未知,但杨九郎哪天来早了会看见门口有一个匆匆逃跑的单薄背影,早些日子那人身后会尾一条细细的长生辫,对方常带着那根长生辫出没于他的周围,不过后来就没再有过,想必是给剪了。

  

这两盒牛奶是真的没办法比较,一盒市价十几块,一盒批发了才一块五,口感更是天差地别,任谁看了都要选前者饱口福。

  

可杨九郎就像中了邪,他偏偏喜欢挑那盒一块五的喝,十来块的好东西看都不看就给同学分了,为此同班玩得好的男同学没少调笑他。

  

“哟,你这什么时候也开始体验我们平民生活了?校花送你的进口牛奶你给兄弟们分,自己非跟这两块一盒的便宜货过不去。”

  

杨九郎忙着吸牛奶补作业,怼了一胳膊人心窝让人起远点儿。

  

“去去去,关你什么事儿,我就待见这个,不成啊?”

  

对方还不死心,捂着心窝坐杨九郎桌沿耍嘴皮子。

  

“啧,你是待见牛奶还是待见人啊?”

  

杨九郎抓起一个本子扔人脑袋上,私立高中养的小霸王脾气没改,撸袖子就要打人,

  

“找打吧你?”

  

男生忌惮着杨九郎的战力,笑着求饶并给了杨九郎一个重要信息。

  

听杨九郎的形容那人像是同级哪个班的一男孩儿,因为总梳着根长生辫不剪,所以大家都叫他外号小辫儿。

  

这外号很俏皮又很伶俐,他猜小辫儿应该很受身边人的喜欢。

  

杨九郎想着,等下一次他再来送牛奶的时候,一定要当场抓住他,夸夸他的可爱。

  

但杨九郎第二天在教室里从凌晨五点藏到上午放学,都没见到小辫儿来给他送牛奶。

  

天空的云很碎,在夕阳落幕时像一碗翻了红糖的甜豆花,班里的同学要抱着习题册回家尝一筷子火候恰宜的酸辣土豆丝了,杨九郎待在糊了锅的黑夜里,与月亮作伴,没等到小辫儿。

  

月亮有时都有可能被乌云遮住,那么小辫儿可能也忙着什么没空了吧。

  

此后的每天他便都这么等着小辫儿。

  

小辫儿送给他的牛奶他都喝完了,盒子上的奶牛印花被杨九郎剪下来做成了书签,他前两天踢了个球赛,踢得很认真很出色,拿到了最佳球员,可台下为他鼓掌的却没有那个叫小辫儿的男孩儿。

  

他好像是忽然消失了,就像之前他后脑勺的那根小辫子一样。

  

“老师,您班里有没有一个外号叫……小辫儿的学生?”

  

坐不住的时候,杨九郎也尝试着去找了隔壁班的班主任。

  

答案却是否定的。

  

“他啊,前些日子他父亲说家里出了点事,刚给他办了退学领回家了。”

  

“是个乖孩子,可惜在学习这块儿没悟性,走了也算省学费。”

  

末了,老师还象征性的惋惜了一下。

  

杨九郎没再听进去。

  

没必要再听了,他晚了一步,再听也不会有人准时准点地给他送这盒淡得像水的牛奶了。

  

回到教室的杨九郎看到桌兜里这些天校花送来的进口牛奶就会想到小辫儿,干脆不见就不想,将它们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去,时间正是在那人离校的第二天。

  

想必……想必就是那时候了吧。

  


  

杨九郎回想着。

  

怀里的人早就睡了过去,就算没见过几面,杨九郎也能想起来张云雷那时候大致的模样,蜡黄的小脸,极没特色的一双单眼皮,从来不会笑,也不怎么爱打扮,遇到哪个脸盲的,放人堆里让他跑一跑就找不到人了,现在可比当时好看多了。

  

难怪杨九郎以前没认出他。

  

“小辫儿。”

  

杨九郎唤了他一声,张云雷睡得迷糊,闭着眼下意识应了他,然后又条件反射似的摇头。

  

“唔……呃,不是不是不是!”

  

9.


“张先生早啊。”


三天后,杨九郎感叹着造化弄人拿着被密密麻麻标注满了的剧本和张云雷在新的片场汇合了。


近期导演估计都看到了他俩合作的甜头,邀约一个接一个的来,躲都躲不过,张云雷家离片场远点儿,可能早上起猛了,此刻坐小板凳上眯着眼晕晕乎乎的,见杨九郎也不着急呛人了,嘟囔着冤家路窄便投入了工作。

  

估计是那天晚上烧断片了,他根本不记得杨九郎来医院看过他。

  

不记得是好事,反正他已经有新的人生了,不需要再回头看。


剧本的内容不难理解,是由近期比较火的IP改编的,讲述的是居住在同一条街的两个少年的成长故事,一个自负而贫穷,一个富有而自卑,他们身上的缺点与矛盾都在随着剧情推移不断放大,却又在成年后的某次境遇中相互相成,最终得到了大团圆结局。

  

此次来的目的主要是进行一个角色的试镜,确保两个人的演绎是可以贴合角色的。

  

然而对这两位影帝来说明显是多余之举。


张云雷和杨九郎的表现从开始就惊艳了在场所有人,这两个角色似乎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从神色到细微末节的动作,每一处都完美契合着他们所饰演的人物性格,只是试镜就已经将两个主角从书中拉到了现实。杨九郎所饰的少年身处贫穷家庭却骄傲得如同烈日的光,张云雷的演绎自卑却不失贵气,犹如被海泥层层包裹的一颗明珠,两者气质皆浑然天成,导演当即便断言这部电影成后可以冲一下金鼎奖。


可只有杨九郎心里清楚,张云雷的演技刚才有一瞬竟压了他半截,就是在他对自己说“为什么全世界都注意到我的骄傲唯有你不看我”的时候,张云雷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和淡漠神情下的仓皇,卑微在这一刻像是刻入他骨子里的东西,即使身份再怎么更改,他也无法摆脱,如果说他杨九郎是把骄傲自大演活了,那张云雷则就是将自卑敏感磨进了自己的血液里,直到工作结束卸妆的时候杨九郎还依稀可从张云雷眼神看到他无法出戏的痕迹。


又或者说,是他演技没到炉火纯青,暴露了什么

  

开拍之前要进行剧本围读会,作为一部剧的质量保证,一众演员需要共在一个工作室磨合两天,张云雷和杨九郎不是刚拍戏的新人了,无需导演再做多过的指导,就可以自己掌握节奏和情绪的发挥。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是他们首轮出演的道具。

  

张云雷对待围读并不是很认真,中途有好几次跑神还得靠杨九郎给他扯回来,过程不太顺利,但杨九郎没去问他在想什么。

  

剧本围读,权当走个过场算了。 

  

“你的前途这么光明,自信一点嘛。”

  

第一番围读的最后一句台词是杨九郎说的,为电影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进行完今日就可收工,换到明天再进行第二番。

  

这段的情绪安排得很简单,只要轻松愉快就好。

  

但张云雷在对完台词后,反常的红了眼,其他演员都已经要收拾东西商量晚上去哪里聚餐了,张云雷却阴着脸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手指着在座的小流量,像是在控诉什么般,低声说着。

 

“你们都知道前途光明,都知道怎么去往上爬,多好,多好啊。”

  

这句台词不在剧本里,根据周围人的反应,助理一眼看出张云雷状态不是很正常,以防下一步有心人拍照利用,助理便赶紧拉着张云雷胳膊要撤离现场,小声的给张云雷做提醒。


“张老师,我们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 

  

张云雷一把甩开了身边助理走到杨九郎面前,杨九郎相对其他人来说就显得平静了许多,因他深知张云雷被戳到的是哪块疤。

  

没处释怀的伤口是一生的隐患,它被捂在潮热的地方,不经风霜雨露,烈日曝晒,只是缓慢的发酵,腐坏,终而成一片猩红的阴影,虽有结痂保护,但别人碰一碰,它就要接着冒出哀怨的青烟。

  

他现在的眼神里,便尽是那种猩红的哀怨。

  

“可凭什么我就要当个碌碌无为的垃圾?为什么我的爱就要被人践踏?”

  

张云雷歇斯里底地对杨九郎吼出了他埋了整有十年的心声,他藏得好辛苦,这个坎就像长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在日复一日地收集世间最柔软的天鹅绒来掩盖,层层铺叠,堆积如山,他原以为这样遮掩得够好,足以瞒天过海,可到头来重逢杨九郎,对方还是会只用轻轻一掌,就可将他的天鹅绒挥得无影无踪。

  

他是没有办法出戏了吗?

  

不是的,只是再没法子看杨九郎眼底对他有一丝的感情出现,怜悯、同情这些他都不要。

  

因为他啊,

  

没出息,没尊严,还是喜欢杨九郎。

  

张云雷爆发得彻底,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杨九郎不动声色地咬紧后槽牙,完美诠释好了云淡风轻的表情。

  

如果他可以听见,听见杨九郎的心声的话。

  

他又何尝不能收获一万句爱意。

  

“不好意思,张老师可能是工作太累了状态有点不好,我先带张老师回去休息了。” 

  

爆发过后便是寂静。助理忙拉着张云雷离开了。

  

人群离散后的一瞬间,杨九郎忽然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板上,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长久的缄默。

  

能做些什么呢?站在世界中心极大声的去表白吗?

 

不行的,这样不行的。

  

他想要爱,可前程对他更重要。

  

张云雷离开后没听着助理话回家,而是去了火车站附近的街道散心。

  

他就是在这里被星探发掘的。

  

火车站周围全是忙着回乡的匆匆旅人,鲜少有人会在意路边戴着鸭舌帽摸烟抽的青年,这里最喧闹,最适合休闲。

  

“张老师,多谢您与杨老师的提拔,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张云雷上一部戏要用嗓子,所以好久没怎么抽过烟,尼古丁会暂时麻痹人的神经,他抽得又快,半盒下来走路都像是踩在云层,前方突然有人撞上了他,张云雷刚想道歉。

  

却抬头一看,是李睿。

  

前段时间的名次给他带来了不小的热度,他现在也是个当红流量了,学生堆里基本都能叫上来他的名字,对于李睿会出现在这种场景里,张云雷还是挺诧异的。

  

“感谢肯为你砸钱的老板吧,不必来谄媚我。” 

  

但也就是诧异了一下,张云雷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扶着墙根不太稳当地继续前行着,李睿看见了就赶紧搀住了张云雷,

  

“张老师,您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张云雷白天的情绪太过激动,又抽了好些烟,所以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发晕,

 

“张老师,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李睿满脸尽是担忧又搀上张云雷,

  

“不用你管。” 

  

“不行张老师,您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放心不下,请务必让我送您回去。”

  

“我说了不用你管!”

  

最后一次甩开李睿时,张云雷和他刚好处在车流拥挤的路口,张云雷头痛欲裂,看不清周遭事物,随着身体惯性后退时,李睿刻意发力推了一把神情恍惚的张云雷。

  

“张老师!”

  

一辆蓄谋已久的轿车恰好慢速经过。

  

前方是路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后方是紧急刹车的轮胎摩擦声,张云雷顺着车头慢慢倒在地上时已经听不太真切,唯独记得他在被人推落的时候,好像有那么片刻的光景,张云雷感觉自己又跌回了十年前那栋破楼前的臭水沟里,泥浆与污水的混合物中伸出丑陋的藤蔓,缠绕着他纤弱的肢干,他有意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张云雷,我奉劝你一句。”

  

李睿蹲在欲昏厥过去的张云雷面前,揪紧了他的衣领,这副模样,倒比戏里的自然多了。

  

“别总他妈装清高,麻雀就是麻雀,他飞不上多高的天。”

  

  

10.

  

杨九郎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里,张云雷已经出了手术室正在普通病房跟助理商量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这画面上个月刚发生过一次,只是这次张云雷是完全清醒的,杨九郎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伤势怎么样,他也不说,还是助理到后头背着张云雷小声告诉杨九郎的。

  

“左小臂骨折,腰后有一道大约五公分长的伤口,近期需要修养。”

  

这边回复完杨九郎的问题,而后助理又拿着一纸合同把脸扭到张云雷那里。

  

“张老师,导演知道了您目前的状况, 提议说……要换男主角。”

  

张云雷低下头,面上一副波澜不惊。

  

“那就换了吧。”

  

“不能换!”

  

杨九郎几乎是在张云雷话音刚落时就喊出了声音助理是个识相的,交代了点东西就退出了病房。

  

两人相处的场景才算真正回到了那天晚上。

  

“张云雷,你这些年来这么拼死累活的,不就是想有一天能得到属于你自己的荣耀吗?现在机会来了,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我受伤了,演不了,唉你吃苹果吗?”

  

张云雷那只没受伤的手里握着一个洗干净的苹果,他嫌在病房躺久了手上脏,放在腿上用消毒湿巾反复擦了两遍才给杨九郎,温和得不像他自己。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这副样子半天说不出来话,他没接他的苹果,而是使劲攥住了他的手,力气很大,抓得张云雷生疼。


“你真的是因为受伤才放弃的吗?”

  

这句话的语气不重,甚至于平淡,却是张云雷再一次爆发的导火索。

  

“我不想演了就是不想演了!你他妈干嘛总跟我作对?有意思吗杨九郎!你有意思吗!”

  

张云雷像发了疯般挣开杨九郎的手,声嘶力竭的坐在床上崩溃的大哭着,那是将一副玻璃罩子彻底打碎后,全世界只剩他一副赤裸裸的灵魂在经受着所有恶劣的侵蚀,他什么都不要了,形象、骄傲、自尊、荣耀,他这些都不想要了。

  

他不过是想逃离禁锢了他小半生的阴影,可结果却是什么呢?

  

无论他再怎么飞行,再怎么鸣叫,天空始终有张网在制着他,只要他稍微敢去触碰,那张网便会重重地塌下来压在他的身上,将他打到滚烫的地面,一遍一遍地碾磨着他的盔甲,提醒他。

  

他的光鲜羽毛,不过是塑料纸。

  

“我努力了那么多年,粉丝无数,邀约不断,大大小小的奖我拿了一个遍,可是这样就够了吗?无论何时何地,我心里都始终有个声音提醒着我,我是从那栋破楼里出来的孩子,我天生就是块废料,没娘养没爹教的人,注定要在泥潭里过一辈子,跟那里所有的人一样,连骨头都会烂在垃圾桶里!”

  

张云雷哭得近乎要虚脱,肩膀一耸一耸地,鼻子嘴都哭得通红,胳膊死死挡着眼睛不肯让人看见,像摔倒了没人扶的小孩儿,

  

“你有认真看过你拍摄的作品吗?”

  

“大家喜欢你,评委会认可你,是因为你自身实力出众,人各有光,并非是出身可以决定的,你为什么要在别人给你的阴影下生活?”

  

杨九郎说着,眼睛里也开始翻涌起泪光,在这之前,他从没有想过张云雷为何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是和他一样都如阳光般明朗的少年,却要表现得寡恩薄义、目中无人。

  

全因他没享受过爱意,十七年的成长时光里,他心里有一条空虚的裂缝在被慢慢拉大,穿堂的冷风逢时便会搅入内将他难能回暖的心吹凉。

  

那些塑装而廉价的爱没法替他挡寒。

  

“张云雷,你不是那些有使用年限的照明灯,你是白月光,一直都在天上。”


杨九郎抱紧了张云雷入怀里,现在他来了,由他负责予他填补。

  

“小辫儿,很多人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很多。”

  

张云雷听到熟悉的字眼,忽然回过了神,他的眼睛哭得很肿,看向杨九郎时还是藏不住难掩的情绪,桃花眼让泪水浸得软乎乎的,就很像狗狗眼,

  

“你……你……”

  

他不敢相信杨九郎会记得他。

  

“其实你难以释怀的是这个吧。”杨九郎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发誓我没有扔过你的牛奶,一次都没有,那些是别人送我的,你送的牛奶,我都认真喝完了。”

  

杨九郎抱着张云雷,一件一件地跟他讲他十年前没能说出口的话,

  

“我一开始就喜欢上你了,从你躲在看台下面看我踢球赛时,升旗仪式不小心被人挤到我们班队伍时,下雨天把唯一一把伞让给我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包括现在你凶我的时候我也喜欢……”

  

“我觉得你好可爱,好讨人喜欢。”

  

“不要怀疑别人给你的爱意好不好?你值得,你都值得。”

  

到最后,杨九郎的语气已经近似于了恳求。

  

张云雷看杨九郎也快哭了的表情,一下子笑了。

  

“杨九郎,臭混蛋。”

  

他其实这么多年不过在等一句释怀,可他那么小心翼翼,就是不肯早点给他。

  

11.

  

为不耽误拍摄的进度,张云雷待伤口将愈合得差不多就投入进了拍摄,这部戏武打动作不是很多,所以没影响张云雷伤势的愈合和戏剧效果。

  

和之前不太相同的是,张云雷不会再因过度入戏而无法自拔了。

  

因此这个角色较开始的试镜便更加生动,喜悲兼具、收放自如,到后期性格转变时亦是有蝶蜕的惊艳,与杨九郎饰演的角色相辅相成,明媚同清冷共融,角色性格转变过后的对手戏中,两人所展现的东西,也可称一场日月同辉,与其说两人在演戏,倒不如说他们是在经历一遍新的人生。

  

“卡!”

  

片场休息期间,张云雷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儿坐了下来歇息喝水,有几个龙套演员是初次入镜的,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便兴奋到不得了,一闲下来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凑一块聊八卦。

  

有时是哪家结婚了,有时又是哪家犯事儿了,张云雷本来不是那爱打听的人,但有时候听多了这帮小姑娘的絮叨,问禁不住伸耳朵过去。

  

“哎你听说了吗?最近爆红的那个流量,就是李睿,这部戏预选的男主,昨晚上被全网营销号井喷式的爆黑料,我瓜都吃不过来了。”

  

张云雷耳朵敏锐,喝了口常备的茶水后戳了戳边上灌冰水的杨九郎,下巴往侧面一扭,示意着那里讨论八卦的一堆小姑娘,

  

“你干的?”

  

杨九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他不好意思地扒拉了两下栗子毛,随手拢住了张云雷的腰。

  

“你猜猜看?”

  

张云雷翻了个白眼,嫌弃两个字几乎要写到脑门上,他轻轻蹬了一下杨九郎的小腿。

  

“幼稚死了。” 

  

“幼稚你还听。”

  

“那我堵上耳朵,你说话我也不听!”

  

“别别别祖宗我错了。”

  

  

12.

  

“本届金鼎奖的最佳男主角是——”

  

两人主演的电影当选了年度最佳影片奖,因影片的口碑绝佳,张云雷和杨九郎二次同时入围了影帝的评选。

  

于圈外人看来,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争夺,可只有张云雷和杨九郎心思不一,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是对方功成名就,便可圆满。

  

大屏幕在倒计时十五秒内开始滚动切换两人的镜头,今年的张影帝看起来笑得活泼多了,眼睛总不自觉瞟到杨影帝脸上,大家刚感到惊吓的同时,屏幕前因电影而聚到一起的CP饭已经将这一系列镜头截下来刷了好几条微博了,仿佛谁得影帝已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张云雷!”

  

放松有时也并不是好事,比方说本次颁奖礼张云雷的过度放松就导致了镜头的停顿都是深情注视杨九郎的画面。

  

评委会还是遵循老规矩,这届理所当然要张云雷拿奖了。

  

花了两秒时间重新装备好六亲不认的面瘫脸,张云雷整理好外套衣摆在只有杨九郎能看到的角度比了个“我不开心”的口型,然后走上了通往领奖台的阶梯。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只在自己面前表露的幼稚,憋不住低头屈指抵着唇偷笑。


紧接着镜头切到了杨九郎那里,定格、放大,杨九郎这副表情被正好抓拍。

  

“杨九郎!”


竟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影帝并立局面,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结果,惊与喜在杨九郎与张云雷脸上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张云雷在台上看向台下站在阶梯口的杨九郎,只是一眼,他再没稳住在外要维系的矜贵,笑得露出了几颗齿,像夜里摘得星星的孩子。

  

他今天笑了好多次,全都是为了梦里的少年。


他朝杨九郎伸出了一只手接应,杨九郎笑着与他十指相扣,似一对燕尾服的新人步步踏过典礼的红毯,主持人简单介绍完一番,相同的两座奖杯便分别颁发至二人手中,两大影帝的关系在这一刻正式宣布破冰,共举起奖杯,要昭告世人同喜。


  

无数巧合皆是爱有比得,


一比日月同辉,


二比并肩成王。



“张先生,恭喜你,前程似锦。”

  

颁奖礼后的庆功宴,杨九郎端了一杯酒看往宴会主持台上播放着各奖项获奖时刻的显示屏,当着各界名流的面,他将香槟敬予身旁的张云雷,而后一饮而尽。

  

“只是似锦吗?”


张云雷回应他。 

  

大屏幕上的双影帝举着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奖杯,姿态意气风发,杨九郎看得入迷,只顾看着爱人得奖时的笑容傻乐,并未听见张云雷在说什么,良久,晚会灯光昏暗,张云雷兀地趁无人在意他们的瞬间中,偷吻了一下杨九郎的耳尖,


“杨先生。”

  

“不必谨慎。”

  

“前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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